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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美博弈之下,可怜的AI创业者们

中美博弈之下,可怜的AI创业者们 

前几天看到 Manus 创始人肖弘的那条社交媒体动态,心里很不是滋味:今天仍旧在 AI 的早期,为了让更多人用上而放弃短期的收入,甚至调整商业模式的,都是一件可以被做的事情。

想要在全球化的市场里做好产品,有很多不是来自业务本身和用户价值本身的烦恼,偶尔也会想起上大学时的偶像发饭否的那句话,「多少艰苦不可告人」。

但这一切是值得的。一方面因为旅程本身就有很多开心的、让自己和团队成长的事情。另外一方面,如果最后有不错的结果,证明作为中国出生的创始人,也能在新的环境下做好全球化的产品,那就太好了!

提到那些“不是来自业务本身和用户价值的烦恼”,最后那句“证明作为中国出生的创始人也能在新的环境下做好全球化产品”,像一根细针,扎中了当下AI创业者的集体心事。

最近很多人在讨论 Manus 业务调整、疑似退出中国市场的事,具体细节大家可以去查相关报道,我不多说。

我也是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聊这个话题,它太敏感了,但思来想去还是想收着说几句,我的结论也很明确:这一代中国 AI 创业者,是被夹在大国博弈裂痕里的特殊群体,他们脚下的路又窄又滑,想转身都难。

因为,AI 领域的“楚河汉界”已现。要明白处境,得先看清一个大前提:中美在 AI 领域的“割裂”已成为事实。现在想在 AI 行业创业,从第一天起就面临一个绕不开的问题——“选边站”。

这种割裂不是某个人或某家公司造成的,而是技术、市场、资本多重因素交织的必然结果。从技术原理来看,AI 的运行逻辑其实不难理解。现在我们常说的AI应用,无论是智能客服、图像生成还是代码助手,核心都是“大模型+场景适配”。

大模型就像一个超级大脑,通过学习海量数据形成对世界的认知,而应用则是把这个大脑的能力拆解、包装,变成普通人能用的工具。

打个比方,大模型是电厂,AI 应用是电器,电厂的电压、接口标准决定了电器能在哪里用。

中国的大模型如DeepSeek、Qwen,美国的ChatGPT、Gemini,就像两套不同标准的电力系统,用谁家的电,就得按谁家的标准造电器。

这种技术标准的差异,本质上是数据训练和合规要求的产物。

中国大模型的训练数据里,中文语料、国内法律法规、社会文化常识占比极高,生成内容时会自动规避敏感信息;美国大模型则基于全球多语言数据训练,更擅长处理复杂逻辑推理,但生成内容的尺度受西方价值观影响。

这就导致一个现实:用美国大模型开发的应用,很难完全符合中国的内容监管要求;用中国大模型做的产品,在海外市场可能因为文化适配性不足而遇冷。

我认识一位做 AI 法律咨询工具的创业者,他的团队最初想做一款能同时服务中美企业的产品,帮用户自动生成合同初稿。

但实际测试时发现,用GPT-4生成的美国合同模板里,有很多条款涉及对中国市场的限制性表述,在国内根本无法使用;换成国产大模型后,生成的英文合同又因不符合纽约州的法律条文规范,被海外客户退回来。

最后团队只能拆分研发,分别基于两套大模型开发产品,人力成本直接翻倍。这就是技术割裂带来的直接代价——本可以集中精力打磨核心体验,却不得不把资源消耗在无意义的“适配”上。

但技术只是第一道坎,市场、资本的割裂让选择更残酷。

现在的AI创业者,从起步就要在三个维度做“单选题”,而且这三道题的答案必须一致,否则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。

第一重是基础设施的割裂
如前所述,大模型的选择直接决定了产品的“基因”。用中国大模型,意味着你的产品底层逻辑要符合国内的技术规范,数据存储、内容生成都要在监管框架内;用美国大模型,就要接受其API调用限制、数据跨境规则,甚至可能面临“技术卡脖子”的风险——比如突然收紧接口权限,或提高使用成本。更麻烦的是,这两套系统几乎无法兼容,想开发一款“既能用中国电又能用美国电”的电器,技术上可行,但成本高到让创业公司难以承受。

第二重是用户市场的割裂
中美的AI用户几乎活在两个平行世界。中国用户习惯了“AI+超级App”的模式,比如在微信里用小程序调用AI功能,对本地化服务如方言识别、政务场景对接需求强烈;美国用户更青睐独立的AI工具,重视个性化体验和数据隐私,对“围墙花园”式的生态天然抵触。这种差异背后是文化认知的鸿沟:中国用户谈“数据安全”,更多想到的是公共利益和社会稳定;美国用户说“隐私保护”,更强调个人对数据的绝对控制权。

市场割裂的直接后果是“双向不可达”。中国用户想用ChatGPT的高级功能,得翻墙上特殊网站,还可能面临账号被封的风险;美国用户想试试国内的AI绘画工具,要么注册不了,要么生成的内容不符合他们的审美预期。

创业者如果想兼顾两边,就得做两套完全不同的产品:界面设计、功能侧重、运营策略全要分开,这对初创公司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。

另外我接触的一家做AI社交工具的团队,他们最初想做一款能帮用户自动生成跨文化社交话术的产品,比如帮中国人写英文邮件、帮美国人理解中文的寒暄礼仪。

但运营半年后发现,国内用户觉得产品“不够实用”——他们更需要的是帮写工作总结、生成短视频文案;海外用户则觉得功能“太繁琐”——他们只想要简单直接的翻译工具。最后团队不得不砍掉一半功能,专注服务国内市场,海外业务不了了之。

第三重是资本的割裂
钱从哪里来,决定了公司的“出身”标签。拿中国投资,意味着要接受国内的监管要求,未来想在海外上市会面临层层审查;拿美国投资,就得符合美元基金的合规标准,国内业务拓展可能被质疑“数据安全风险”。想两边都拿钱?几乎不可能。TikTok的教训就在眼前——即使把数据中心设在新加坡,美国政府依然盯着它的“中国基因”不放。

有位创业者同行跟我吐槽,他的公司A轮融资时同时接触了国内一家产业基金和美国一家风投。

国内基金要求他承诺“核心技术不向海外转让”,美国风投则提出“必须把研发中心搬到硅谷”。这两个条件根本无法同时满足,最后他选了国内资本,代价是海外市场拓展计划被迫搁置。“不是不想出海,是拿了国内的钱,就被捆住了手脚。”他说这句话时的无奈,我记得很清楚。

这三重割裂像三个同心圆,创业者必须站在某个圆里,跨圆行走的代价是轻则业务受阻,重则公司停摆。

所以肖弘才会说“有很多不是来自业务本身的烦恼”——他们要花大量时间研究出口管制清单、数据跨境规则、资本审查条款,这些精力本可以用在优化产品上,而且这一类事情耗费时间、金钱和精力。

那么面对出海的诱惑与困境,怎么办?只能在夹缝中寻找缝隙?尽管如此,我看到的机会,依然是 AI 出海是绕不开的话题。中国的互联网流量红利见顶,AI应用在国内面临激烈竞争,而全球市场还有巨大空白。

欧洲、东南亚、拉美这些地区的AI渗透率还很低,对实用工具的需求旺盛,这本该是中国创业者的机会。

只不过现实没那么简单。这些市场看似中立,实则深受中美博弈影响。

欧洲有自己的 AI 法案,对数据隐私的要求比美国还严,且在技术标准上更倾向于跟随美国;东南亚国家大多是美国的盟友,对中国AI产品既想用又提防,常常以“安全审查”为由设置壁垒;拉美市场则受美国技术霸权影响,核心基础设施依赖美国云服务,中国AI应用想落地就得适配美国的技术生态。

“夹缝中的创新”正在成为常态。

我身边一位朋友和我分享总结出一套“生存法则”:用国产大模型开发核心功能,针对海外市场做“去敏感化”处理——比如去掉涉及政治、宗教的模块;拿中东、东南亚的资本,避开中美资金的限制;先从对技术来源不敏感的行业切入,比如餐饮、零售这些轻工业场景。

这些方法听起来很“憋屈”,却是当下能走通的少数路径。

肖弘说“如果最后有不错的结果,证明中国出生的创始人也能做好全球化产品”,这句话我理解,是我们这代创业者的集体执念。

我们不想只做“中国的AI公司”,更想做“来自中国的AI公司”,但这条路被大国博弈的阴影笼罩,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。

观察这些AI创业者的挣扎,我自己也有几点很深的体会,不仅适用于AI行业,也适用于这个时代的很多领域,做个分享:

第一,业务能力只是基础,生存智慧更关键。
很多人觉得只要产品做得好就一定能成功,这在过去可能成立,但现在不行。AI 创业者要懂技术,更要懂政治、懂规则、懂平衡。马斯克的星链能在俄乌冲突中发挥作用,不仅因为技术先进,更因为他能游走于各国监管之间;特朗普搞社交媒体,核心竞争力不是产品设计,而是对舆论规则的把控。技术是船,但决定航向的是对风向的判断。

第二,“非业务因素”不是糟粕,是必须尊重的现实。
有人觉得关注合规、地缘这些“非业务因素”是投机取巧,其实不然。这些因素本质上是不同利益群体的诉求体现,企业作为社会的一份子,不可能脱离这些诉求单独存在。

美国对TikTok的审查,本质是本土科技公司对竞争的抵制;中国对数据安全的重视,源于对国家主权的维护。理解这些背后的逻辑,才能找到安全的生存空间。

第三,成功的关键是“适配”而非“对抗”。
我见过一些创业者总想着“用技术打破壁垒”,结果四处碰壁。其实真正能走得远的,都是懂得在规则内跳舞的人。有家做AI翻译的公司,不追求“打破文化隔阂”,而是专注于“解释文化差异”——他们的产品会在翻译结果后附上“文化提示”,告诉用户这句话在对方语境里可能引起的误解。

这种对现实的敬畏,反而让他们在多个国家打开了市场。

第四,越早理解“割裂”的必然性,越能抢占先机。
世界本来就不公平,就像肖弘说的“世界是一块华夫饼”,每个格子都有自己的规则。与其抱怨这种割裂,不如尽早在某个格子里深耕。那些提前布局东南亚市场、专注于本地化AI工具的公司,现在已经吃到了红利;而那些还在幻想“一套产品打全球”的团队,大多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。

第五,理想主义要有,但得扎根现实。
我们这代AI创业者大多有技术理想,想让AI造福更多人,这种初心很珍贵。但理想落地需要土壤,在当下的环境里,学会妥协不是放弃理想,而是为了让理想能走得更远。就像肖弘调整业务模式,或许不是放弃中国市场,而是想在更复杂的环境里活下去——活着,才有机会证明“中国创始人能做好全球化产品”。

最后总结一下:不管遇见什么事情,总是要在裂缝中生长的力量。

没办法,我们这代中国 AI 创业者确实可怜,赶上了 AI 技术爆发的好时代,却也撞上了大国博弈的坏时机。

我们的才华本应用在突破技术瓶颈上,却不得不消耗在应对非业务挑战上;我们的视野本可以放眼全球,却被无形的墙限制了脚步。

但换个角度看,我们也是幸运的。这种在裂缝中求生存的经历,会让我们比前辈更懂得全球化的本质——不是技术的无边界流动,而是不同文明在尊重差异基础上的协作。

或许正是这些艰难,能催生出真正有韧性的全球化企业。

肖弘说“多少艰苦不可告人”,但他后面紧跟着“这一切是值得的”。这种在困境中的坚持,或许就是我们这代创业者最珍贵的品质。

我们就像在石缝里生长的树,虽然长得慢、长得歪,但根扎得深,总有一天能把裂缝撑成属于自己的天空。

我相信,当若干年后回望这个时代,会有人会记得这些在中美博弈中艰难穿行的AI创业者们。我们的挣扎与坚持,不仅书写了自己的故事,或许更在不经意间,为技术与文明的对话探索着可能的路径。

作者:稳德亮,红熊A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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